2020年9月，我国正式提出，要争取在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时至今年9月，碳达峰、碳中和的概念在中国刚满“周岁”。然而，短短一年内，减碳之火就出现了过热的迹象，甚至惊动了中央。

7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要求统筹有序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尽快出台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坚持全国一盘棋，纠正运动式“减碳”，先立后破。随后，8月17日，国家发改委新闻发会点名称，有些地方、行业、企业在推进碳达峰、碳中和相关工作中确实出现了工作着力点有所“跑偏”的情况，采取的行动措施不符合实事求是、尊重规律、循序渐进、先立后破的要求，并着重强调，碳达峰、碳中和与节能减排、应对气候变化工作一脉相承，要扎实做好结构节能、技术节能、管理节能，而不是寄希望于某种技术一劳永逸解决问题。8月18日，生态环境部部长黄润秋也指出，全国碳市场建设还是一个新鲜事物，所以在推进过程中，必须审慎稳妥。

可见，在研判一些地方、行业、企业的碳达峰、碳中和工作“跑偏”后，国家及时提出了“先立后破、审慎稳妥”的指导方针，并且强调了节能减排降碳工作的基础性和先导性。

经此“纠偏”后，一个基本的判断越发清晰：节能减碳才是我国实现碳达峰、碳中和最重要的发力点。尤其是在当前，在电力供应紧张背景下，全国多地发布限电通知的情况下，我们更应该化危为机，让节能减排将碳工作更加深入人心。

“既要发展速度，又要减碳显著”是我国“双碳”工作的难点。如今我国在2030年争取碳达峰的路上，就好比登峰在望的汽车，既要收油门又要登顶峰，拿捏不好会熄火溜车不进则退。这应该也是承担着碳达峰、碳中和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职责的国家发改委仍在制定和完善碳达峰、碳中和“1+N”政策体系工作的原因之一。争取2030年前碳达峰、2060年前碳中和并非易事，中国承诺掷地有声，虽艰苦绝卓，但中国一直是言必行、行必果，有信心、有决心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

这种艰苦绝卓从我国能源消费结构上就可见一斑。2020年，我国能源消费总量约49.8亿吨标煤，而其中的化石能源占比超过80%，约40亿吨标煤。面对如此规模的化石能源消费，任何“跃进”式的“换赛道”都会导致社会生产和生活用能的供应问题。

“先立后破”也可以理解为“不立不破”，也就是在保持发展动力的基础上显著降低碳排放。就目前情况看，在节能减排、能源替代和碳捕捉等选项中，只有节能减排是在理论和实践上都被广泛证实是不仅最可靠，而且最急迫，还是减碳空间巨大的手段，最符合“先立后破”的指导精神。

节能减碳手段最可靠。在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逐渐替代化石能源主体地位的过程中，有多种选择，也有许多挑战，唯一投入较少、产出可观，且能可靠保证能量供应稳定而不增加碳排放的方式就是节能减碳。节能减碳是在承认既有能源工作贡献的基础上，将庞大的化石能源体量视为发挥减碳作用的巨大舞台，在保证“爬坡”动力不减的情况下，实现登顶与减碳两个目标。而除节能减碳的任何其它措施，都否定既有的能源工作贡献，视其为完成任务的巨大障碍，欲快速除之而后快，存在“溜坡”减碳的风险。

节能减碳最急迫。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中国“经济动车”需要消耗相当规模的化石能源进行驱动，这是一个基本共识。以此为基础，节能就是优先实行等级最高的减碳措施，原因在于，通过节能可以在保证发展的前提下，直接减少化石能源消耗，降低二氧化碳排放，从源头上减轻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的压力，而不是把问题后延拖大，到碳达峰时再关停和碳中和时高投入。另外，从配额碳价格和配额碳交易占比均远高于自愿减排碳的情况来看，碳交易市场表面上交易的主体是碳排放权，而实际上却是“节能减碳量“，其底层逻辑就是支持减碳先从节能开始。

节能减排的减碳空间巨大。据了解，占我国碳排放比例40%的火电行业平均供电标煤耗已经从2007年的357克/千瓦时降至2020年的305克/千瓦时，这仅仅降低的50克即可让全行业年约节煤2.6亿吨标准煤，年减碳约7亿吨。据统计分析，如果认真按照《工业余热梯级综合利用导则》（GB/T39091-2020）等节能指导原则开展工业领域的节能减排降碳工作，我国仅该领域的节能潜力就有30%左右的空间：

1、 改变当前广泛利用天然气热风炉加热和烘干物料的做法，将天然气燃烧的热量进行梯级综合利用，可以将浪费掉的40%左右的发电能力节约下来；

2、 实行多能互补可将冶金工厂焦炉、轧钢炉等过程产生的低压蒸汽提质为中压蒸汽进行回收利用，节能率可达50%；

3、 通过改全冷凝拖动机组为抽凝拖动机组可使化工企业节能30%以上。

按余热利用率仅提高10%考虑，如此通过余热节能降碳年就可节约能源6000万吨标准煤，年可降碳约1.5亿吨。一些长期跟踪我国节能工作的专家表示，如果节能工作重视到位，即使按照我国2020年的能效水平，那么我国减碳工作至少还有20%的提升空间，能节约10亿吨以上的标煤，减碳26亿吨以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高度重视却始终与先进水平差距较大”是我国节能工作的长期写照。因此，促进节能减碳工作反而需要“先破后立”。首先，要破除能源规划工作一直存在的点状思维、局部思维，确立区域规划、整体规划的新思维；其次，要破除能源行业设计工作普遍存在的“重视投资节约、轻视运行浪费”的设计理念，确立“投资增加几千万，运行节约十几亿”的设计新理念；最后，还要破除阻碍热、电等企业壁垒和政策壁垒，为能量充分高效利用创造有利条件。

节能减碳是“疗效显著的保守疗法”，是当前治疗“碳达峰、碳中和综合症”的首选方案，在“先立后破、审慎稳妥”的指导方针下，这个“当头炮”将大有可为。

（马骜供职于中煤电力有限公司 郭云高供职于中华环保联合会能源环境专委会）